聚焦泥河灣盆地舊石器考古發現與研究最新進展
四萬年前一抹紅
中國人,喜歡紅色。那是血的顏色,火的顏色,信仰的顏色。
公元2022年2月3日,在古人猿雕像深邃目光注視下,奧林匹克之火,在泥河灣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開啟傳遞,它與人類文明起源之火,實現跨時空對話。
當奧林匹克之火,繼續燃燒于“東方人類的故鄉”時,東方人類文明起源之火,再一次令世界矚目——
2022年3月3日(北京時間),世界頂級期刊《自然》雜志,把目光投向地球東端的中國張家口泥河灣盆地,在線發表了一項歷時近10年的考古成果——《中國四萬年前創新的赭石顏料加工和工具制作技術》(Innovative ochre processing and tool use in China 40,000 years ago)。
蔚縣下馬碑遺址的這一突破性發現,是我國乃至東亞地區目前已知最早史前人類加工顏料、鑲嵌使用細小石器的遺存,有望推翻“現代人群在東亞形成的時間晚于舊大陸西部”的傳統認知,重構東方人類乃至世界舊石器時代人類文化發展進程。
這一刻起,東亞人群文化起源研究,不再局限于“吃什么、干什么、怎么干、怎么活”,而是真正進入到人類審美、文化、信仰的精神領域。
“那一抹紅色”
3月3日,12時23分。
北京王府井,飛速的地鐵在8號線上呼嘯而過。見證著地球東方這座古老而現代的都市,光一般的速度和火焰般的繁華。
合上手機,王法崗從激動和匆忙中漸漸放松下來。一抹紅色,從飛馳的窗外掠過。
這極不尋常的一天,是從網絡開始的。
3月3日凌晨,國際著名學術期刊《自然》在線發表《中國四萬年前創新的赭石顏料加工和工具制作技術》。隨即,國家文物局在京召開“考古中國”重大項目重要進展工作會,對河北省泥河灣盆地舊石器考古發現與研究最新進展予以通報,將張家口蔚縣下馬碑遺址的突破性成果公布于世。
作為論文第一作者,年輕的王法崗博士代表該項目國內外研究團隊現場進行講解。面對國內考古領域權威大咖前輩時,他感到興奮、激動,內心深處還有些許忐忑。
第一時間撥通他的電話,問:“你在疾馳的車上想了些什么?”他苦笑著說——累,想倒頭就睡,想回去,希望時間停止。
一個在山谷荒原里待太久的人,對于喧囂有一種本能地無所適從——
地處冀西北的泥河灣,就是這樣一個寂寞的山谷荒原。
舊石器,是人類歷史第一篇章,起始于人類誕生之日,終止于距今一萬年前后。這一漫長階段占人類歷史99.9%以上。溝壑深沉的泥河灣,是除了非洲之外,最完整連續記錄人類演化進程的區域,被譽為“東方的奧杜韋峽谷”。
和東非大裂谷一樣,泥河灣裂谷系也是地球的一條巨大傷疤,地質學界命名為“汾渭地塹”。這一華北地塊上規模巨大的張裂性沉降地帶,自西南而東北蜿蜒展布。西南起始于陜西西安所在的渭河盆地,向北經山西運城、侯馬、臨汾、太原、忻州、原平,甩尾向北向東,進入泥河灣盆地。所以,廣義的泥河灣盆地,自西而東包括山西大同,河北陽原、蔚縣、涿鹿、懷來和北京延慶盆地。
這一地帶,在后來中華民族歷史進程中扮演著什么,已無須贅述。
而地質學上,距今一億多年前,這一地區地殼運動活躍,斷裂沉降加劇,形成一個個斷陷盆地。新生代以降,特別是進入第四紀時期,泥河灣裂谷地殼運動更加劇烈,盆地斷陷沉降速度加快,演變為一個個廣袤的湖泊,成為古人類生存的伊甸園……
——這是最美妙的圖景,但滄海桑田,真相究竟如何呢?
去年深秋,受“泥河灣發現百年”慶祝活動之邀,再度踏足這片“東方人類的故鄉”,在一個冷峭的清晨,抵達其中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小長梁遺址。其名,已被鐫刻在北京中華世紀壇青銅甬道第一階上。立于山巔,臨壑遠眺,流云低沉,天地一片蒼茫。
那一天,王法崗在三米之外,望著腳下荒涼而熟悉的千溝萬壑,也在凝神遐思。
不知道,那一刻,他是否在遙想著4萬年前的“那一抹紅色”。
嵌石為刃
3月4日,10時11分。
嫩芽吐蕊,翠竹輕曳,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一如既往地靜謐。
抵達六樓,泥河灣研究中心標本室。
屋子中央,一張長長的大木桌,靠墻擺著一排排架子。桌上、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白色收納盒,分門別類盛放著泥河灣盆地出土的石制品。
石器時代,分為新舊兩段。舊石器時代十分漫長,為距今300萬年前后到1萬年,這一時期古人類只會以石擊石打制石器。舊石器考古,首先要找到古人類打制的石頭,它們記錄著古人類的故事。然后通過石制品分析研究,探尋在原料選擇、打制方式和加工修理工序上的偏好,找到不同時期打制技術的特征和演變規律。
“刃很鋒利,小心劃手。”張文瑞從一個小包裝袋中,輕輕取出一小片石頭。他是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是個嚴謹而沉穩的人。
很小,長三四厘米,寬數毫米,薄薄一片,兩側鋒刃亮得耀眼,讓人想起削土豆的刀。“這就是細石葉,屬于細石器典型的一類,代表舊石器最先進的制造工藝。”張文瑞用手中的筆,比畫示意著,做捆綁狀:“這個時期,人類已很聰明,把細石葉嵌入木頭或骨頭里,就這樣,做成復合工具,就成為古人類的‘刀’。”
似柳葉,卻沉甸甸,捧在手心,不敢碰觸。在場的考古專家謝飛等人笑了。自古名士皆愛石。作為河北省泥河灣東方人類探源工程首席科學
家,謝飛與他人單純賞石不同,他更沉醉于親手挖石頭、砸石頭、拼接石頭。
因為,史前文化遺存中,能夠反映人類本身及其發展進步的依據,主要取決于對古人類的生業方式、食物結構及加工制造石器技術的綜合分析。石制品的生產,是衡量當時人類能力和智慧的試金石,是生產力進一步提高的重要體現。
中國最早的石制品拼合研究,是從泥河灣的岑家灣遺址開始的。
岑家灣遺址,距今110萬年,在1986年的發掘中出土了897件石制品標本,被稱為古人類石器“加工廠”。1990—1991年,謝飛等人對岑家灣的石制品進行篩選,確定了131件可拼合石制品標本,分成了49個拼合組。
“天然石塊經打制裂開,有的成為石器,有的是邊角料。我們通過重新拼,來逆推當時打制的過程。”謝飛說。由于不知道石塊的原始形狀,也不知道遺失了多少,且每個石塊又有多個斷面,所以拼合,需要很強的觀察力、想象力和耐心。
從簡單到復雜,遠古人類在抗爭大自然征程中勇往直前,石器也從單一走向復合。組合成器的技術思想,為舊石器晚期泥河灣另一項技術飛躍——“細石器”工藝技術的出現打下基礎,具有劃時代意義。這一“高精尖”技術,一舉打破了已沿用200萬年、古人類直接使用石器的常規,吹響了“文明的前哨”。
眼前,這幾件細長形小石器,正是來自下馬碑遺址那12平方米發掘區。
從打制技術和加工情況來看,整體技術較簡單,以砸擊為主。但尺寸上,包括它在內的50%以上石制品均小于20毫米,呈細長形。有的表面殘留部分骨柄、植物纖維,還有鉆孔、切割肉食和植物產生的微痕和殘留物。
這,意味著什么?
為了進行解讀,研究人員對這批石制工具組合,在石器類型分析的基礎上展開殘留物與微痕分析。結果均明確指示出“鑲嵌、捆綁”的行為。部分細小石器是古人類通過裝柄形成復合工具,而石器整體上曾被用來鉆孔、加工皮毛、切割植物、切割動物軟組織等,展現出新型的復雜技術能力。
那是一幅什么樣的場景?
4萬年前、12平方米——結合野外發掘記錄,一幅朦朧的畫面,在腦海里徐徐勾勒:擊打、磨制、鑿孔、捆綁、切割……遠古人類,圍火而坐,各顯其能、各司其職,火焰紅彤彤,映照彼此,一幅“圍爐而息、分享獵物”的原始圖景。
磨石取彩
3月4日,正午,12時31分。
手,第一次觸碰到那一抹紅色。
淡淡的暈紅,似雨露沾染過的月季花瓣色。附著在一塊魚盤大小的長條形石頭上,旁邊是一件表面部分磨光的卵石,入手沉甸甸的。另一側,有一黑褐透紅的小殘塊——據說,是赤鐵礦(赭石)小塊。
現代人類的起源與演化,是30多年來的全球學術熱點。
“顏料”,在考古學上意義非凡,尤其在史前考古領域。“顏料”的出現,意味著審美、禁忌、信仰、祭祀等精神內涵。這種群體意識,普遍建立在人類聚集之上。通過顏料使用、藝術創作與復合工具等“現代行為要素”,追溯早期現代人群的形成、擴散、交流與“行為現代性”的發端與演變,是開展相關研究的重要手段。
時光,穿越回數年前——
一路向東南,抵達蔚縣。泥河灣盆地東南緣。
2013年底,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對前期發現的下馬碑遺址展開系統發掘。發掘區域僅12平方米,但冥冥之中,卻透著非凡的線索。該遺址堆積厚度290cm,主文化層位于第六層堆積,是極罕見的原位埋藏——
火塘、灰燼、石器、骨器、化石碎片,以及赤鐵礦顏料加工遺跡,均亙古凝固。
內行看門道。火塘和灰燼,表明古人類在此有用火的活動。而赤鐵礦粉呢?
“鑒于遺址的稀缺性和線索指向的非凡性,我們迅速組織國內外科研機構,共同開展研究。”張文瑞說。隨后,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德國馬普人類歷史科學研究所(MPI)、法國波爾多大學、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古生態與人類演化研究所(IPHES)等國內外多家科研單位加入進來,聯合開展國際合作研究。
高精度加速器質譜碳十四、光釋光測年、貝葉斯模型計算……結果顯示,下馬碑遺址主文化層形成于距今4.1萬-3.9萬年前,形成于河漫灘環境。當時,氣候涼干,草原豐茂,周邊山地覆蓋著針葉林。馬、鹿在草原林間奔馳,鼢鼠在草地上打洞。沉積學、孢粉分析及動物考古的綜合研究表明,古人類可能就生活于壺流河階地上。
拉曼光譜、X射線熒光光譜、電鏡掃描……科技檢測分析確認,遺址內有一處富集赤鐵礦的染色區,染色區內多塊大小不同、礦物成分亦有差異的小石塊,為赤鐵礦(赭石)。顯微分析進一步揭示,其較大一塊表面有明顯的反復摩擦痕跡。那塊明顯被染紅的長條形石頭是石灰巖,其表面紅暈殘留有赤鐵礦微屑,大小200微米左右,猶如發絲。那部分磨光的卵石,表面雖無明顯殘留物,但極可能被作為磨錘或杵使用。
“然而,又怎么能排除這塊染色區域,是人為因素產生而非自然形成呢?”
這是很多人的疑問。畢竟,赤鐵礦在自然界很廣泛。
王法崗再一次釋疑:通過將赤紅色區域土壤與周圍區域同層土壤進行提取,經過多重手段分析,其結果一致顯示,僅染色區富集赤鐵礦,其他區域并不富含赤鐵礦。后來又經磁學分析,也確認這一區域赤鐵礦的成分比例要比周圍區域高出很多。
把這一切研究和推理嵌入時空,4萬年前那一天,變得豐富而鮮艷:
湖泊蕩漾,篝火熊熊,人們圍火而坐,各司其職,有的在制作工具,有的拿著卵石在研磨赤鐵礦顏料,有的索性拿起大塊的赭石在那塊石灰巖上反復摩擦,那淡淡紅暈就此留下,那淡紅粉末滲入泥土,那淡淡紅色點在額頭、面頰,也許嘴唇上……
人之審美
3月5日,5時03分。農歷,驚蟄日。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
紅彤彤的朝陽,暈染著蘇醒的東方。蘇格拉底之問,迄今無解。
是的,遠古時代尚無文字,連一些簡單刻畫符號也罕見,即使發現人骨化石,也僅是提供一些體質人類學信息,由出土遺物或遺骨等推及生者的狀況、從物質遺存中探求其背后人類的行為、文化,甚至思想,無疑猶如解謎。
因此,下馬碑遺址的發現愈顯非凡。或許,可這樣形象地做個梳理:
直立行走,區別于獸;
打制石器,區別于本能蒙昧;
“大象餐桌”,見證聚集協作;
那么直到這次,發現“顏料”——意味著“審美和有閑”。這是一次人類的文化自覺。
這淡淡的紅色赤鐵粉末,自舊石器時代以來便是古人類使用最廣泛的顏料,在后世世界各地的巖畫、墓穴,乃至土著生活中,多有發現。而此前世界各地考古已表明,顏料使用不止在中國,在南非、東非、中亞地區大約都有相同時代或者稍早的。
的確,具體情況或有差別,但有一點確鑿無疑:
古人類在那一刻,擁有著審美、敬畏等心理、精神層面的追尋。這是非凡的。
抽絲剝繭、透物見人,繼而見精神、見審美、見信仰。
因此,在近10年的國際合作研究后,謝飛這樣說——
“我們揭露出一個4萬年前的活動面,人類在這里生產生活。我們通過研究,把當時人類行為變活了。人類在這里做石器、打獵……同時,能夠加工赤鐵礦顏料,在精神領域有了對美的追求,或者精神崇拜的意識,懂得涂抹、著色、審美了,人類在文明進化中邁入了新階段。社會結構和文化形態,也可能發生了大的變化。”
這是一幅更細微、鮮活、寥廓而意味深長的畫卷。
“板凳坐得十年冷”,真正的好成果,是苦熬和堅守出來的。
——專業角度,下馬碑遺址揭示了東亞現代人復雜的文化演進過程,與歐亞大陸西部人群的技術和文化發展同步,且很可能與其他人群(如丹尼索瓦人)存在文化與基因交流,并反映出局地馬賽克式的“文化與技術革新”。其揭示出的這種文化面貌的特殊性與以往認為的連續性文化演進不同,亦有別于現代人在歐亞大陸擴散的文化模式。再一次說明,現代人技術和行為復雜化的表現并不單一,不能以歐亞大陸西側流行的技術因素(如石葉等)作為標準。
“這是一次顛覆性發現。”張文瑞說,長期以來,因中國乃至東亞缺乏這類考古遺存,所以學界普遍認為現代人群在東亞形成的時間晚于舊大陸西部。而下馬碑遺址的驚世發現,將東亞早期人類使用顏料的歷史提早到距今4萬年前,也使東方古人類藝術創作、審美、認知表達的歷史大大提前,有望徹底改變全球學界的傳統認識。
——也許,我們可以這樣概括:距今4萬年前后,是現代人群形成、擴散與行為現代化的關鍵節點。在河北考古人的主持研究下,對下馬碑遺址所蘊含人類行為信息的全方位提取,不僅顛覆了傳統認知,而且對于解讀東亞現代人演化具有極重要價值,有助于深入理解現代人演化研究這一全球性科學問題。
“梅花香自苦寒來”,夯實一項研究需要精細、漫長的科研和反復考證——
國際化、綜合性、跨學科、多平臺協作——這12平方米的系列研究,連接中外科學家,組織最頂尖的科研部門,仍耗時近10年。國家文物局副局長宋新潮如此評價:“多學科、國際化、跨平臺協作的工作模式,顯示了新時代中國考古學發展的新理念、新趨勢。”
為了這抹淡紅,10年光陰,穿越4萬年……
重返伊甸園
門里門外,兩個世界:繁華與寂靜,現代與遠古。
謝飛走在前,瘦高如旗,從不回頭。張立方、張文瑞、王法崗……一行人交談著,走出會議室,走過細竹斑駁的庭院,對面就是繁華的城市。21世紀的現代文明和4萬年前遠古文化,在這里,由他們這群考古人形成交匯。
“這個地帶會不斷給我們帶來驚喜。”
3月3日,16時41分,河北省文物局原局長張立方在微信朋友圈留下這意味深長的話。他指的這個地帶,不單是下馬碑遺址、三關地帶,而是整個泥河灣盆地、冀西北地區。
一個恢弘而遼闊的未來,承載幾代考古人的夢想。
泥河灣的發現研究,剛剛走過百年,彈指一揮間。泥河灣盆地,早已跳脫狹義概念,迄今已發現早更新世中期至晚更新世之末500余處舊石器時代遺址:
馬圈溝遺址群、馬梁-后溝遺址群、許家窯遺址、板井子遺址、西白馬營遺址、油房遺址、虎頭梁遺址群……這些重要發現,基本構建起泥河灣盆地近200萬年舊石器文化發展演進的時空框架,也是最能體現中華民族祖先繁衍生息、創新發展的恢弘歷程之地。
超百萬年的文化根系、上萬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古國、兩千年中華一統實體——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將中華民族歷史基本框架概括為四大階段。第一大階段使用的考古佐證資料就是東谷坨遺址;第二大階段使用的是虎頭梁遺址;第三大階段把蔚縣、涿鹿的考古資料和文獻記載放在最顯眼位置。如此可見,200萬年以來,遠古人類在泥河灣創立的古文化、古文明,對中華民族歷史框架的構筑是何等重要。
而今,終于迎來這一抹紅。
這一抹紅,把河北考古人的名字鐫刻在世界最權威期刊《自然》上。
這一抹紅,更生動地闡釋了我國舊石器時代人類文化、技術與環境、審美與精神世界,它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
這一抹紅,打破了國際上的舊說陳見,延伸了軸線,增強了信度,豐富了內涵,活化了場景,為尋覓、破譯和闡釋人類文明、中華文明做出獨特貢獻。
那一抹紅飄動起來,如火焰飛舞,飛向遠方。
我們邁開大步,緊隨其后,攀越過千溝萬壑,直抵那潺潺流水和密林邊緣的湖泊處,見到第四紀晚更新世晚期那神奇、震撼、恢弘的一幕:
篝火燒得正旺,獵物烤得飄香,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技術革命出現,陶業、農業、畜牧業將噴薄而出,人類正蓄力以待,將沖破舊石器,邁入新石器時代。
文明,從這里起步。(河北日報記者 龔正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