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一平
身后的這棟老灰樓(北京市東城區和平里)與我同齡,它伴隨并見證了我從童年走到成年,目送我步入軍營,走進廣闊天地的心路歷程。如今歲月的年輪雖已嚴重侵蝕了這棟老樓的肌體,但它那盡顯斑駁疲態的軀干依然在流逝的蒼穹中昂首挺立。我和發小們雖然都已先后搬離了這棟老樓,許多年后當我們又重聚一起聊起童年往事時,對這棟樓的眷戀之情溢于言表,在彼此心中揮之不去。
近日,我和幾個發小、老同學相約來到老樓,駐足暢敘,拍照留念。樓門前的那一棵棵熟悉的白蠟樹雖已斑痕累累,卻在風雨中巍然屹立,它那偉岸的身軀分明在向我們述說著那段陳年過往的不尋常經歷。遙想當年,我們曾在樹上捅過馬蜂窩,粘過知了,在樹蔭下挖過彈球虎坑,撞過拐,玩過騎馬打仗,攻過城,抖過空竹,丟過沙包,滾過鐵環。順著白蠟樹視線西移,我們還清晰地記得春暖花開時那座綠意盎然的精致的大花壇,在那里我們捕過蝴蝶、蜻蜓,累了便肆意地坐躺在壇邊石臺上小憩。我們還常從樓后穿過,到不遠處的大溝里捉蟋蟀,摘蓖麻籽。
在我們的記憶中,諸如三戰一隊一英類的傳統影片經常在我們這兒放映,我們常常為占個好位置早早就拎個小馬扎坐在那兒等候開映。記得我們樓前還砌了一個水泥臺面的乒乓球案子,小伙伴們常用紅磚當隔網,每7分一局,輸者下差,贏者站臺。在備戰備荒的文革年代,我還親眼目睹了紅衛兵把位于4路、8路無軌電車總站處豎立著的和平里牌子涂成了戰斗里。那時我們還參與了在樓前挖防空洞,做磚坯。記得我還跑到附近新疆樓吃維吾爾族大媽給的烤馕……
那個年代我們記憶最深的還是常常聽到樓下的各種吆喝聲:修鋼種鍋換壺底,修理雨傘旱傘,鋸鍋鋸碗鋸大缸。但最吸引我們的還是隔三差五推著裝滿冰棍小車的老奶奶們的叫賣聲:賣冰棍啦!奶油5分,紅果、小豆3分。
這些抹不掉的童年記憶并未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褪去,至今仍不啻為我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如今,我們都已是“奔6張”之人,但當我們回首這段過往經歷時卻有著恍如隔世、五味雜陳的別樣心情,昔日樓前人頭攢動、熱鬧玩耍的景象已被今日門可羅雀、冷冷清清所取代。明代詩人劉玉所言不虛:莫道少年堪久別,高堂華鬢亦蕭然。意即:不要以為自己年輕就經得起歲月的磨礪,時光照樣可以讓少年變成華鬢。好在我們的那顆童心始終未泯,它就像這棟滿載負荷、飽經滄桑的老樓一樣堅實而厚重。
《中國質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