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家榮
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白蘿卜的皮與肉是分得很清楚的。用指甲一點一點把白蘿卜的皮剝去后,蘿卜肉的外表很光滑,還隱隱約約透出絲絲青筋,就像嬰兒嫩嫩的皮膚內的毛細血管,只不過顏色是黛綠的。
小時候,我們經常這樣把蘿卜剝皮后,生吃。那時蘿卜只有本地品種,都是雞蛋大小,圓圓的,皮主要是白色,偶爾能見到紫色或暗紅色的。生吃的時候,要挑選一下。首先要選實心的。有一種蘿卜的中心有個洞,肉質像棉絮一樣。第二是要選蒂部下方皮的綠色范圍大一些的。這樣的蘿卜,甜。生蘿卜總有一些辛辣味的。后來引進了一種新品種,長蘿卜,一拃多長,小孩子的胳膊粗細,約帶弧度。這種白蘿卜最適宜生吃,水份足,少有本地品種的辛辣味。
白蘿卜畢竟不是水果,生吃不是正經吃法。它是做菜吃的。冬天地里不長什么蔬菜,幾乎天天都要吃蘿卜。白蘿卜有“土人參”之稱,是個好東西,可天天吃,甚至頓頓吃,也吃得人膩煩。便想著法子變花樣。切絲,可腌,可炒,可煮;切片,先炒后煮,或弄點豬肉下火鍋也行;切塊,那就煨呀,煨得爛爛的,入口即化。沒有別的辦法想了,就請老天爺幫忙加工。選小一點的,洗凈,用鹽“霜”過,鋪在門板上曝曬,微蔫的時候,用繩子竄起來,一圈圈的,掛在晾衣篙或廊檐下的墻上,日曬風吹,就成了蘿卜干。可以放進豆瓣醬壇子里,個把月后撈出來,蘿卜干成了醬色,就是“醬蘿卜”,一道很有名的醬菜,韌勁十足,很有嚼勁。
白蘿卜做得最好吃,最有特色的,還是蘿卜蒸菜。把白蘿卜去皮,切成細細的絲,裝入海碗中;把糯米磨成的粉用冷水調稀,放鹽;再把蘿卜絲與米粉漿和勻。在用甑蒸飯時,把和勻的蘿卜絲平平的鋪在甑中的米上,然后把甑放入鐵鍋中。飯蒸熟后,把甑提到一邊,讓米飯和蘿卜蒸菜“悶”一會。打開甑,蘿卜絲還能看得見形狀,但一經攪和,就看不太出來了,基本成了糊糊。上桌的時候,把蒸好的蘿卜糊盛入一個大大的海碗中,而且要堆得尖尖的,然后用調羹在尖上扒出一個小窩,放入一坨豬油,讓豬油慢慢化成液體,滲到下面去。這菜吃起來特別香,因為有大米、糯米粉、蘿卜的香味混在一起,恐怕還有甑板的松木香,甑蓋的竹子香,也摻在里面。
如今,遠離了家鄉,沒有了家鄉的豆瓣醬,醬蘿卜也就吃不成。嘗試著自己做蘿卜蒸菜,可是沒有了家里的土灶,沒有了大鐵鍋,沒有了甑,特別是沒有母親在身邊忙忙碌碌的身影,哪里做得出兒時的那種味道呢?
《中國質量報》